《少年三国志2》张郃小传

━━◆━━张郃小传━━◆━━

“咻——”一支利箭破风而来，直刺张郃的腿骨，鲜血飞溅。

张郃吃痛，左膝向地屈跪：“啊！”张郃一声低吼，颀长强健的身躯青筋暴起，豆大的汗珠霎时滚落。

“将军！保护将军！”魏兵发现了张郃的异样，惊慌大喊，皆向张郃围了过来。

烈日在张郃的眼中晕了一圈白光，木门谷被伏，魏军以劣势以一抵十对抗蜀军，张郃已不记得自己挥剑砍杀了多少敌人，全身的肌肉厮杀得麻木，可埋伏的蜀军依旧层出不绝，好像永远杀不完一样。

汗水沿着肌肤淌下，张郃赤目看着空中飞射下来的箭雨，恍惚间，他的一生好像走马观花般在他眼中闪过。

“夫地形者，兵之助也。料敌制胜，计险厄远近，上将之道也。知此而用战者必胜，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……”

张郃眼前闪回儿时的家园。李树挂果，他正凝神贯注地诵读，那时不过总角年纪，声音却已中气颇足。

记忆中面前的父亲满脸笑意，捧着《孙子兵法》道：“下一篇‘兵势篇’，郃儿，你再背与我听听。”

“凡战者，以正合，以奇胜。故善出奇者……”幼年张郃眼珠一转，不过片刻，便能流畅背诵。

“好！郃儿，你少有天资，习兵法更是过目不忘。”张父喜形于色，不忘为儿子递上一杯茶水，继续道，“为父甚是高兴，但兵法不同于那些论道之书，你会背不假，可读懂了？”

“父亲，孩儿还真有些一知半解，比如这一句‘归师勿掩，穷寇勿追’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能袭击撤退的军队，也不能追杀走投无路的敌人。否则将深陷危险，或再不能脱身。你可知道了？”

“知道了，父亲。”幼年张郃似懂非懂道，“郃儿会记住的。”

“你呀，净让孩子读这些兵书。”张郃之母闻声而来，为他拭去额头细细密密的汗水，语气平静却也带了嗔怪之意，“带兵打仗是那些士族显贵要忧心的事，何苦教郃儿去掺和那些打打杀杀之事呢？”

“母亲……”

“郃儿，世道不太平，母亲只盼你习武傍身，一生平安无忧就好。”

张母说着便想将桌上的兵法收去，小张郃眼疾手快，将书抢先一步拿走。

“母亲，我听过‘王侯将相宁有种乎’，也听过‘英雄不问出处’，郃儿不信出身定成败！”

张父张母齐齐望向他，目光中有震动也有欣喜，最终还是化作了鼓舞的笑意。

“好啊，我儿胸有大志，为父便盼着我儿建功立业啦。”

记忆里父亲爽朗的声音渐渐飘远。张郃不由得伸手，似乎想抓住稍纵即逝的父母。

因为下一刻，记忆中他们的面庞便又被猩红的血水和冲天的火光吞噬。

黄巾军的起义如燎原之火，烧得腐朽的朝廷吱呀作响，也似一把泄愤之火，野兽般四处燎杀。他的家化成一片火海，将一切生机阻隔在一线之间。

少年张郃一次次冲进家中，他一身引以为傲的武力，在烈火面前却显得拳打棉花般无力。烧断的横梁先后砸下，炽烈的温度和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烟灰，让他如无头蚊蝇般乱闯乱撞，他焦灼、茫然，更恐惧。

关于父母的最后画面，定格在一扇破败的门前，父亲身上的刀眼多到刺目，母亲的衣衫凌乱不堪，裸露的皮肤无不被大火灼烧得皮翻肉烈，透出焦黑的死气。

受辱至此！痛苦至此！

张郃欲冲进摇摇欲坠的屋内，仍有一息尚存的母亲，用尽此生最大的力气，将他向外推去。

“郃儿……我儿日后定是人人敬仰的大将军呢……”

下一秒，屋宇倾塌，火舌狂卷。

张郃眼中无泪，瘫坐在地，眼睁睁看着火焰将一切吞噬。

身后黄巾军肆虐的叫声、笑声还在作响。

半晌，张郃机械地，缓慢地扭头回望，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柄残刀，双目赤红，似血欲滴，如修罗再世……

这一年，张郃不过十五岁，却勇力惊人，手起刀落，残刀卷刃，黄巾军的尸首在他脚下横陈，血染红了半片天！整整一日，这条街都不再有人敢靠近。

傍晚的时候，一个身型威武的男人踏着夕阳走来。

“杀了这数十个，还会有数百，数千，数万个……”男人的声音沉稳有力，“还想报仇吗？彻底的。”

尸体堆上的张郃，颓败低下的头微动了动，少倾，他抬头看了来人一眼。

他没有说话，但他认得面前的男子，是冀州牧韩馥。

韩馥继续道：“来我麾下，助我彻底镇压黄巾军，你才算真的报仇。”韩馥弯腰，向张郃伸出手，“至于你，也必将扬名四海。”

张郃没有犹豫，伸手借势，站了起来。

此后的张郃，如虎归山林，战法精妙，武艺高强，在战场上几以一抵千，势不可挡，很快就逆转了官军原本对抗黄巾军的劣势，不出一月，原本让人头疼不已的黄巾军就被镇压了下去。

大功建成，虽非士族出身，但韩馥还是破格将张郃提为军司马。

韩馥称他，少年英雄，前景无量。

前景无量，是为何前景？

又不知何年何月，他才能在这士族辈出的英豪中，战出自己的一席之地呢！

张郃都不知道。他只知道此次提起的剑，不到天下大定的那一刻，他都不会放下了。

无所谓了，那便来吧！战吧！

“巧变张郃，蜀军闻之，望风而畏！”

三十八年南征北战，刀锋饮血，张郃已过天命之年。

三十八年来，张郃先后从韩馥旗下拜至袁绍与曹操旗下，随曹操占邺城、击袁军、破乌桓、斩陈兰与梅成、溃马超与韩遂、随军西征张鲁、进攻汉中、又于江陵大破吴军……赫赫战功，历历在目！

三十八年的战争洗礼，更是让他的用兵巧变、善用地形之术达到了炉火纯青、无人可抵的地步。“巧变张郃”的名声，传遍大江南北！

尤在街亭一战，魏军危急之际，张郃临危受命，识变量，料战势地形，断马谡水源，围困蜀军于山，激战五天五夜，最终以蜀军一成兵力拿下街亭，战事大捷。蜀军因为进退无据，北犯再无成事可能！

此一战，张郃以一人之谋救下整个曹魏，是一身豪勇的英雄！

“张郃爱卿，贼寇诸葛亮率领巴、蜀军众大举进犯，是将军披肩甲、执利器，攻无不克，如猛虎拿下街亭、力挽狂澜！朕要重重地嘉奖将军！”

庆功宴上，曹叡激动不已，他从王座上走下，亲自为面前的张郃颁下诏奖。

张郃望着魏帝赏赐的丰厚食邑，心中却无波无澜。

富贵非他所愿，能成一方主将，酣畅淋漓独领一方挥洒一腔热血，才是他一生之所求！

奈何却因为他的出身，哪怕他战功再显赫，都未曾有过提拔成主将的机会！哪怕这次街亭大功，魏帝也没有加封他为主将的意思！

“时也？命也？”曾经的少年将军也生出了丝丝白发，他曾频频自问，他是否还有机会，年少时的热血与梦想，该如何处之。

但很快，又将白发散在风中，一笑置之。

“思虑这些作甚，徒增烦恼。只要一日握刀，便战一日！”

“杀！”

敌军的嘶吼声震彻木门谷，张郃回神望天。

漫天的箭雨刺穿了张郃的身躯，饶是冲天的豪勇，在毫不停歇与蜀军激战了三天三夜之后，张郃还是倒下了。

身边的魏兵已尽数阵亡，而他哪怕浑身鲜血淋漓，手握的剑都没有松开过。

“归师勿掩，穷寇勿追。否将深陷危险，再不能脱身。”父亲教给张郃的话，张郃一直都记着。

诸葛亮退守祁山，主将司马懿命张郃追击。他深知“归师勿掩”的道理，反驳司马懿道：“军法，围城必开出路，归军勿追。”

奈何司马懿不允，强令张郃追击，军令如山，张郃不得不从，领部将追至木门谷后，迎来的却是蜀军的乘高伏击，一众将士，尽数败北！张郃亦脱身不得，一身豪骨，几要湮灭！

但，只要一息尚存，他就不会倒下！

火海中，母亲说“我儿张郃会是人人敬仰的大将军……”

大将军，怎么会倒下呢！

张郃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，又浑身是血地站了起来，天地震颤：“杀！”

剑中长鞭骇然出击，饮尽敌军之血！

杀！

燃他张郃一身热血，也要将蜀军杀个，片甲不留。

叶修 发表于2年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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