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恋与制作人 许墨】极端之美（下）

极端之美（下）

路旁偶尔坐着三五人，背着画袋，想来是相约来写生的画家或是学生，向着画布看去，无不是金红一片，挥动的笔，鲜艳的色彩，交杂的颜料，和谐而自然，竟在不觉间融入风景，不知是景中人作画，还是画中人为景。

他牵着我的手驻足观看，没有人注意到我们，所有人都在用心的描摹着自己的一方世界，耳边只有秋风还在轻抚这时间的流逝。

其实我并不能完全看懂眼前的这些画，那些抽象的色块，并不像照片拍出的一般清晰明确，而是带着一种种说不出的朦胧情感。

“绘画是最令人吃惊的女巫，她总能通过最明显的不真实，让人相信她是最完美的真实。”当许墨悄悄在我耳边说出这句话时，我有些愣神，不知为何，一种沉闷与悲伤的感觉直达胸口，甚至让我感觉到眼前的世界灰暗了几秒。

“坐着等我一下。”他将我拉到一边的椅子上，自己向着不远处一位画画的学生走去，不一会儿，手中多出了一套画具。

“我向他们借了些工具，想要试试吗?”说话间，一本厚厚的速写本呈现在我掌心。

“可是我不太会画画”虽然小时有过一些基础，但对于我的技术，还真不敢说能拿出手。

“没关系，遵循你眼前与心中的颜色就好，色彩本就是对情感的反应。何况在我眼中，你是特别的。”

“唔……那好吧，不过你可不许嘲笑我！”

他微微一笑，并未说什么，悄悄在我身旁坐下。

我选定不远处一棵枫树，拿起笔，借着记忆中的步骤细细勾出它的轮廓，再用水彩层层渲染出红叶。模糊的记忆中，似乎也有个小男孩这么做过，香樟树下细碎的阳光，软软的草地，还有那只握笔的手……

零碎的片段在头脑中闪过，不甚清晰。

……

“我画完了。”举起刚完成的“作品”给他看，尽管他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一笔一划完成这张画，甚至还未看过一眼那棵不幸被我选中的“模特”

“像吗?”我有些尴尬的开口询问。

“很漂亮，它的色彩和你一样，十分特别。”他说出这句话时，眼中光影闪烁，像是在欣赏一副绝世珍品一般。

“哼！你根本就没有看我画的哪一棵树嘛！”我佯装生气。

“不用看……”他微微笑着，闭上了眼睛，似是在品尝，又似在回味，然后开口道

“因为这副画中有一整个秋天。”

那时我并不知道他谓之何意，只觉是他的鼓励，因为比起那些路旁的专业画师，我的画技，是在相差甚远。

“那……送你”我将那张画小心的撕下，递给了他。

……

“嫌弃的话就还我。”看着他有些讶异的表情，我不自然的别过了头，想要掩饰脸上那可疑的绯红。

“谢谢，我会好好珍惜的，作为一件特殊的珍宝。”他笑了，轻轻抽走我手中的画

“你害羞的样子真可爱。”

“才……才没有”

风起了，晚秋渐冷的空气扑面而来，却完全盖不住脸颊上的滚烫，我深呼吸闭上眼睛，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，却在刹那间，心口闪过一丝阴翳，抬眼望去，层层的枫焰之中，一个黑衣人悄悄的看着我们，我看不清他的面目，但直决告诉我，他是冲着许墨来的。

果然，我的手又被握紧了，许墨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，但还是温柔的对我说道

“走吧，时间不早了。”

语气与平时无异，但紧握的手，还有手心细细的薄汗，都出卖了他的内心。

那个黑衣人一定与他有关，我暗自猜测，正想开口询问，就被一阵熟悉的困意包围，视线中最后的画面，是将我扶住的手和他眼中浓浓的情绪。

……

不知睡了多久，醒来时已是在旅店的床上。我急忙起身，太阳早已西斜，许墨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书，见我走来，微笑着递上一杯茶，我双手接住，水温刚刚好，阵阵清香在空气中晕染开来。

我走到窗边向外望去，漫天的枫叶有如业火，又似千万春日繁花，被那悄悄爬上窗沿的血红夕阳渲染，绚烂的红终于开始变得深沉，黯淡。

夜将临了，我的思绪却还留在今日，不愿它就这此过去。

或许有的事，当时做过就会忘记；但还有些事，注定拥有跨越时空的能力……

“我……”

“日夜更迭，明暗交替，即便是阳光，也无法照亮所有的黑暗，但暗不同，它能将一切包容，让一些人既看不到希望，也感受不到痛苦。”许墨似是有感而发道

“如果复杂与黑暗终将将临，为何还是有人沉溺于表面平静的光明?”

想起下午莫名出现的黑衣人和突如其来的困意，我隐隐有些担心，他今天的话似乎有些伤感，直觉告诉我，他身后的谜团与黑暗比我想像中要深的多，而我竟然就这么被他所吸引。

他的亲切，他的细腻，他的关心与照顾，一次次对我的真诚相待，耐心引导，渐渐为我点亮一盏前进的灯塔，抚平我的内心。

可但现在他的话，却让人万分不安，不像是感概或是安慰，更像是将要离开的道别。

我一咬牙，鼓足了勇气，上前一步拥住了他

“你曾说我的色彩与他人不同，但其实，那些色彩，何尝不是由你亲手绘制的，如果不是你，我也许并不知道如何展现我的色彩，也远不会走的那么远。”

感觉到他微微一怔，我抱的更紧了

“我知道你身上充满了未知与黑暗，但我从未想过远离。”

“你说过，想要制造羁绊，就有承受流泪的风险。但我从不惧怕这种风险，所以即使未来难测，我也！！！”我激动到几乎把这段时间想说的话全都吐出。

不过很快，我意识到自己有些情绪化了，刚松手想要退开，却在下一秒被一双更有力的手禁锢了。

他抱的很紧，几乎要将两个人揉为一体。

“许……许墨?！”我对他的反应有些惊愕。

“别动！”他的声音有些低沉，带着压抑、克制、蛰伏，甚至还有……喷薄。

“让我靠一会儿……就一会儿……”他靠在我的肩上，温热的鼻息在我耳边萦绕，痒痒的，似是要将这一刻静止。

但我却清醒的意识到，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，这也许是我离真实的他最近的一次，甚至如果我愿意，便有可能亲手摘下那张伪装过久的面具！

但我还是犹豫了，怕摘下后看到什么悲伤的往事，也怕不经意间揭开他陈旧的伤疤……

“……好。”终于，我放弃了，重新伸手环住了他，沉默良久，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。

“我不会过多的追问你，直到你愿意将你的事告诉我。”

“但我想说，如果你背负着什么，请让我与你一同承担。我不会眼看你深陷泥沼，更不会让你独自背负伤痛，所以，如果可以，即便是黑暗，我也想要与你共赴！”

除此之外，尽是无言……

窗外，如火的红叶与残阳一同燃烧着，它们心无旁骛，似乎毫不在意以这种极端的绚烂走向终结，华美，灿烂，炽热，却如烟花一般转瞬即逝，被渐临的夜，将临的雪掩盖，摧残，直至覆灭……

谁也无言，谁都无言。直到来年春临，它们又将以极端的绚烂色彩侵入冬的灰白，带来一片万紫千红……

光，渐暗；夜，悄临；淡淡的茶香散入微冷的空气中，渐渐将窗前静默相拥的人绘成模糊的暗色剪影。

黑暗之中，只有心跳，还在诉说着什么，那么生机，那么有力，答案，分明已昭然若揭……

我心中又响起那天他说过的话

“食物只能留在当下，而人会再回来……”

“履 行 诺 言。”

奥利安娜 发表于5年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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